2009年1月11日 星期日

大馬一名18歲少年之死

1.1.09我看了星洲副刊,淚流滿面
我看過這則聞http://www.chinapress.com.my/content_new.asp?dt=2008-12-13&sec=malaysia&art=1213mb63.txt
當時想一個少年賭球就這樣傷透父母心
了解實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更看到這樣的'苦衷'真的很心酸.
雖然不認識他,但是就像我們每個人的弟弟一樣.

他確實是為一位女性友人當擔保人,為了替她頂債,私下從公司裡拿走了兩萬
我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女性友人到底會有怎樣的下場. 要這樣害一個少年.為甚麼要為了自己毀掉別人??
追債還債,人在就有辦法. 輕生只會讓還在的人心痛傷心.


冷靜俯視攤開在面前的一個陌生孩子的命案。我的筆,能夠如何記錄這個孩子的死、揭露被環境強大力量以及一顆孤傲自尊心推迫到墻角時那種煎熬的痛苦。

我能否讓社會借助一個歲少年的死,重新再看一次大耳窿這社會問題,再停下來想一想,學校為何讓一些孩子找不到容身之地,一心想往外闖出一片天?又為何一些內向的孩子老是無法跟周圍的大人溝通?

一條命,售價兩萬。

著手訪問前我一直以為,他的死,根本只是一般社會新聞,只是個案,而且更重要的是:與公眾利益無關。一直到見到了王毅文的三位好朋友,追蹤前因與後果,才深深的發現,這個孩子的個性,朋友,環境,加上糾結不清的緣由,迫死了一個大好前途的青年。

他本來或許可以不用這樣死。這又豈只是個人事件?他的死關係到社會風氣,關係到每一個年輕的生命。是誰迫死一個18歲少年?社會?家庭?阿窿?損友?他自己?

橫的是外來拉扯力,縱的是內心鬥爭,交錯成一張網,網住了一個年輕而又脆弱的生命。

新聞事件導讀
少年賭球欠巨債跳樓輕生

這新聞只占去報章社會新聞版的一個小篇幅:“疑賭球欠大耳窿,少年14樓躍下斃命。”每個月,在社會的某一角,都有人因為欠債問題被迫得走投無路。有的選擇以生命償債,有的遠走高飛,有的牽連家中老少,或老父老母,或嬴弱妻小,令他們痛不欲生終日以淚洗臉。

近兩年大耳窿勢力變本加厲入侵校園,甚至通過中介影響學生沉迷網絡賭博,欠下巨債。怡保有位學院生,因賭向大耳窿借了7萬令吉,結果連本帶利必須還12萬,當120,000這組數目字,加諸在一個20歲少年背上,何止千斤重。

一日有非法借貸,一日有青少年前撲後繼,跌進欠債深淵。

學校沒教的事,如果要等社會來教,就要付上沉重的代價,有時是一輩子的痛苦,有時是一條寶貴的生命!為時已晚前,這是每個父母、教育工作者、青少年必須嚴肅思考的問題。

人物:

劉天隆(化名):死者同窗好友
錢少勇(化名):死者同窗好友
林芷佳(化名):死者女友
王於菱:死者姐姐
張天賜:馬華公共服務及投訴部主任

朋友堅信他是清白的
絕不會向阿窿借錢

2008年12月11日傍晚5時30分。少年王毅文,爬上雪州加影美華山莊某公寓14樓。他手腕處有道明顯的割脈傷痕。呆坐兩小時,規勸失敗,他跳下去了。

從接獲消息到葬禮結束,他的好朋友錢少勇都沒掉過一滴眼淚,但當他看到新聞標題打上“18歲華裔少年疑賭球欠大耳窿”,他哭了。“阿文他不吸毒不賭球,不能這樣懷疑他!”

他、劉天隆及王毅文同是汝來某修車學院2007/2008學年同學,三人是死黨,同是15歲離開學校,去學技職手藝。昏暗的餐館角落,戴了頂鴨嘴帽的錢少勇輕輕說起這位好朋友。“上半年,他乖巧用功,功課交足,就連大家避而不上的英文課,他也風雨不改,老師可是一對一教學呢!”

說起來好像很久遠,其實只是兩年前的事。“可是一到下學年,他卻一夜間變了個人似的,他開始不眠不休打工,當時大家推算,內向的他因無法跟家人良好溝通,一心想獨立。白天修車晚上兼職,如此可月入數千。對一個17歲男生來說,這就是獨立最好的證明。

因為打工身心疲備,他上課開始顯得無心打采。他已經一腳踩進了單純學校以外的一個龍蛇混雜的世界。也許從一開始,他便低估了環境地心吸力般幽深無形的力量。忘了,人生輸贏早已在這個點上開啟。

但身在那樣複雜的環境裡,他仍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也不買醉,錢少勇加重語氣:“他沒有變壞”。

自殺當天
債主上門追債

他是他們口中一個很講義氣的人,會為朋友赴湯蹈火。他離開後,大家一致認為:“儘管他沒親口證實,但我們想,只有一個原因他會欠債,就是為了捱義氣幫朋友。”

事發前兩個月,他曾向身邊好友透露:“兼職的店被爆竊,損失8000,他被指里應外合,須負全責。”大家不確定是確有其事,還是他只是為了誓死保護他的那個朋友而編織的謊言。但這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輕生的那個早上,確實有人上門來討債,原本欠8000,被追討的卻是兩萬令吉。”

女友林芷佳可說是最後一個跟他通電話的人。事發當天早上,他在電話裡向林芷佳透露,有人上門追債,人生實在太多不如意,既然自己這麼沒用,不如干脆給生命作個了結。林芷佳很是懊悔:“我安慰他,讓他多休息別想太多,對於他想輕生的念頭也沒放心上,他根本不像是會輕易放棄生命的人。”

債主上門來追債,他的家人都知道了。當時家人講了一句重話:“你說你要出去闖,結果?結果闖出禍來!”林芷佳分析:“那當然是氣話,其實他的家人都很疼他,知道情況後也答應找錢替他還債,已經跟大耳窿講好,12月25日聖誕節還清債務,不就沒事了?問題是對方仍追上門來。”對一個一直想出去闖的大男生來說,這是嚴重的打擊。

為何不給他一條生路?

在旁的錢少勇問:“如果他真的是擔保人,我想問,為甚麼可以允許一個17、8歲的孩子當擔保人?如果他欠債,為何可以讓一個18歲的孩子,沒有能力償還的孩子借錢?如果他是欠公司錢,那為何不放他一條回頭路,要追上門來?”

“我很內疚。沒來得及救他。”劉天隆語帶哽咽:“這個社會很現實,中三輟學的學生,就馬上被標簽、被評價為‘被學校踢出來的壞孩子’,不是好孩子於是等於沒能力,沒能力就會成為小混混,混上損友欠債,就一定是賭,賭就一定是不知悔改……“我們應該這樣嗎?我們有沒有去想想,為何一個孩子會誤交損友?為何會回不了頭?真的是他一個人的錯嗎?”

手機裡留幾張攝於今年3月的照片。那一天,王毅文特地向修車廠老闆請假來完成畢業考。考完後,同學們來張大合照,象徵各自往前途飛奔。大家臉上都流露出陽光燦爛的笑。

這些笑臉,傳達了一個重要的訊息:“年輕的生命充滿張力,充滿希望。我們追求美好的明天,但是當在幾乎就快失手墜落谷底時,我們也想生命能有根繩索,讓我們牢牢抓住,把我們從懸崖處帶到安全的平地上,如果能夠,請允許我們有機會重來,重新再活一次。”

上門追債
有點踩過線

因為好奇,記者聯絡上他們的另一位友人,他身邊有人放高利貸,據說清楚行規。這人果然嫻熟:“做生意一定有規矩,但也有所謂的走前門和走後門之分。我個人認為追債追上門有點踩過線。

他補充:“我們有信心把錢借給你,就有信心你有能力還,信你不會落跑,你跑不遠,怎樣跑都還是在我的範圍內。大耳窿現在做的可是全世界的生意網絡。”他分析這個朋友跳樓的個案:“兩萬塊罷了,他的問題只是出在,不懂得怎樣尋找幫助。”

當這位男生輕描淡寫的在電話那頭說:“兩萬塊罷了!”我當下一凜,這語調聽起來耳邊颼颼作響。他也只是18歲。

乘機再問:“為何有人要非法借貸?”電話另一端的嘴角似乎有一抹嘲諷的微笑:“甚麼叫high risk high return?做生意就是這樣,愈高風險愈高回酬。”這位商學院學生,一身的市井氣,透過手機傳了過來。

所謂盜亦有道,難道大耳窿做生意沒行規,江湖沒有一把尺嗎?1988年開始處理大耳窿個案的張天賜,直載了當反問記者:“小姐,都說‘非法’,哪來的‘law’?13歲,他們不會借,為甚麼?因為13歲還不會‘車大炮’,17歲會!他們欠了債,會向父母謊稱要交學費,再不然,會向親朋戚友商借。阿窿不怕,借出去的錢肯定會收回。”阿窿關心的,永遠是“生意”,過程、殺傷力,他們不會管。

誤信朋友走上絕路

聖誕節過了,12月29日,距離王毅文跳樓第18天。記者幾經嚐試聯絡上王毅文的姐姐王於菱。剛結束鋼琴教學課的她語氣顯然已經平和,“已經過了過度期,情緒算穩定了。這個case已經close file,我們知道真相了。”

真相?真相是甚麼?“我弟的死,不是因為賭球,也非為情自殺。他確實是為一位女性友人當擔保人,為了替她頂債,私下從公司裡拿走了兩萬,等到該靜悄悄把錢歸位時,才發現友人原來給他開了空頭支票。公司老闆於是派兩名手下上門來追債,恐嚇他要利上加利,從兩萬加到6萬!我相信弟弟他是一時負荷不來,走上絕路……“我這個弟弟,向來很幫朋友。我雖是知道這一點,但在他離世後才發現他在外頭交的朋友,發生那麼多的事,內心不可說不驚訝。”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於菱認為弟弟的死,罪魁禍首是誤信朋友。“如果你要寫,一定要寫這一點。

“當然我們家人也要負上責任。從小到大,他一直很受寵,大小事都是家人替他解決。所以,一遇到大問題,他自己就解決不了了。我們家是傳統家長式教育,孩子的心聲向來沒被聽見的機會。”

留在王家每一個成員,以及王毅文身邊好友的,永遠是他在籃球場上的陽光少年的身影,不會因為他的欠債污點而被磨滅,他們看到的是他的重義氣重友情。

斯人已逝,輕嘆一聲,王於菱輕聲說:“他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好弟弟。”

迷途少年,誰來救他們?

青少年叛逆,有時不是真的叛逆,他在找自我定位。一個人會因欠債走上絕路,關鍵在於價值觀的建立。價值觀決定一個人的自制力、醒覺力、生命承擔力以及面對挫折的能力。

目前學校沒辦法協助孩子建立牢固的人生價值觀,因此家庭教育需積極填補空白處。“很多在家中被壓抑的孩子,在家裡是老鼠,在外頭就是老虎。”父母和孩子,一定要溝通。教育工作者類似的呼吁,已經老掉牙。

學校教育制度,能做出多大的改變,來回應一個18歲少年欠債跳樓的悲劇?社會又能做甚麼?唯一能切入的,也許就真的是家庭──單位小,變通易的家庭。家庭教育做得好,孩子就站得穩,一個穩穩站在地上的孩子,面對現實環的雜亂和五光十色誘惑,便不易動搖。

大耳窿、中輟生、迷途少年,我們身邊隨時會有一個17、8歲的他,站在14樓天台,等待生命最後一個救贖。我們何時及時伸出過一雙手?

是誰迫死一個18歲少年?

主編有話
文:曾毓林

翻開報章看到少年王毅文跳樓輕生的新聞,心裡抽搐了一下。

才18歲而已,人生正要開始,生命就結束了。新聞寫他賭球欠下巨債,但他的同窗好友一口咬定,毅文是被冤枉的!

我不禁想:這樣一個少年,是誰逼他走上了絕路?如果他被冤枉,死後還得永遠背負賭球的罪名,這太殘忍了。

回來編輯室後,一直想為這年輕小弟弟討回公道。一個年輕生命的殞落,不該這樣悄悄的而已,如果他有冤情,應該得到申訴。

2009年1月1日,原本策劃了一個溫馨的心靈內容,但決定臨時改版─就算生命無法挽回,但不能背負惡名。

另外,除了王毅文是真實姓名外,為了保護他的朋友們,所有受訪者皆化名見報,但這無損整篇採訪的真實性。

希望社會關愛每一個青少年。

星洲日報/副刊‧報導:許雪翠‧2009.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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